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上午好!
我是来自2021级文艺学专业的胡爽爽,很荣幸、也十分惶恐今天能代表2021级全体中文系硕士研究生在这里发言。
过去四年,我在华师中文度过了我人生中的黄金岁月的一部分。未来三年,我将继续在此地朝耕暮耘。在这个新的起点,我想起几个月前,我尚是本科生的时候,金雯老师在我们系2021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辞。她期望同学们构筑起坚实的自我,投身当下,“不过多计较未来,不以旁人或社会大潮为参照,始终忠于自己”,“祝原先的自己永远在那里”。
在这样一个核废水源源不绝注入太平洋、新冠疫情尚未平息、国际形势波谲云诡的“大时代”,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忠告。同时,对于在花花世界中需要成日面对黑白文字的我们来说,这更是一句箴言。
可是,我还必须要问,既然说“坚守自我”,那么本科毕业,这个“自我”成型了吗?它究竟是何面目?
伟大如黑格尔也不得不承认“自我认识”是一件“费力”的事情。我想除了上帝,没有人能真正给出确切的答案。
事实上,之于从更近乎“象牙塔”的本科毕业的我们,对“自我问题”的思考应当是更加迫切,也能更为深入的。因为在硕士研究生阶段,我们必然会面对更多诱惑。
科幻作家雷诺兹在短篇《齐马蓝》里讲述了一个故事:宇宙中炙手可热的艺术明星奇马在巅峰之时宣布隐退,万众瞩目下跳入泳池,现出原身——一个粗糙的泳池清扫机器人。其作品中永恒的蓝色不是什么神圣的“未知”,而是游泳池砖块的颜色。因而重复的蓝色是奇马叩问与探寻自我的标注。“自我的完成”只能是一个伪命题。以是可以说,如此这般的执着不同样是对自我的执守么?
对自我的探索和对自我的坚守或许并行不悖,甚至根本一致。
而面对硕士研究生阶段必将出现的种种干扰,我相信、选择了中文系的我们相信,文学与文字可以是一道屏障,是那根在塞壬的歌声中缚住奥德修斯的绳索。
在小说《斯通纳》中,以一堂英国文学概论课为转折点,主角斯通纳从麻木的务农生活中幡然醒悟,弃农从文。文学令他开始认识到“自我”的存在,获得了主体性。可这并非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完美故事的开头。他发现了自我,可惜坚实的自我结出的果实不过是40年碌碌无为的学术生涯、一个被他称之为“监狱”的家庭。
作者借其同僚之口揭开了斯通纳的本质:他是另一个堂吉诃德。劳形苦心的教职也好,成为囚笼的婚姻也罢,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他明白通向毁灭的道路——不论是何种毁灭——成千上万,因此固守那个文学教授的“荒凉、狭小而柔静”的“静谧之地”——因为这是唯一的救赎。如果说斯通纳的一生是一出悲剧,那也是壮烈的、强有力的悲剧。
在开学的时候说这话也许不大合适,但是我们都清楚,包括硕士研究生在内的人生之旅未必时时顺意,很多时候,我们或许都将遭遇和斯通纳类似的困境。无论未来际遇如何,我希望身为中文人的我们执文学之杖,都能够坚守自我,问心无愧。
现在回头看刚刚上映的《X特遣队:全员集结》里的最大反派外星海星斯塔罗的身死,或许就是因为它没有读过书。它遗言说:“我也曾幸福过,自由漂浮,仰望星空。”可是自由的、但没有读过书的斯塔罗扭曲为杀人机器,最终只能殒命地球。
相比于这只海星,就读于中文系的我们是幸运的。身处这个喧哗但并不吵闹的寓所,我们“我思故我在”。
当然,对自我的关注从不意味着对自我以外的世界的忽略,沉潜于文学并不等于脱离生活。不管我们是否愿意,进入硕士研究生阶段,我们都将更深地介入社会。
尽管人与人之间的异质性已经渐成共识,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一个共同语言的渴求。何况,“自我”除了“己知”的部分,还潜藏着注定“非知”的那个部分。拉康就认为自我总是要通过主观内部与另一个人的对话来显示自己。这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克思广为人知的一个观点:“人的本质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些哲学家要提醒我们的是这个世界的广度与多样性。
接下来的三年,论文、实习、恋爱甚至婚姻等诸种繁杂的社会关系将迅速建构并纠缠起来。此时,文学不是避风港,而是航海船。
所谓“文学是人学”,这其中包含了一个从“人”到“文”的过程。而这个转换中介也是人,是作者。这些人必定要借助他在其生命活动中长期积累的生活素材和所形成的生命体验才能创作出作品,读者才能从这些文字中获得感动。
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我们能读万卷书,也不忘行万里路,“我们思故我们在”,辟出属于真正的自己的天地。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