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那样的风雪。

2019年1月24日，我们的飞机达到特鲁多机场时已经接近午夜。夜雪不停，数座桥梁相连岛际，在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心里，蒙特利尔是纤巧又庞大的，她像是一只巨大的旗舰，搭载着加拿大诸省驶冲进北美扩张的进程。

（抵达当日，麦吉尔大学门口的雪人）

与我们对接的是麦吉尔大学的东亚学系。我们一行五人，主要负责明清妇女数据库的数据输入与日常维护工作。有了麦大同学们与在麦大访学的滕师姐帮助，异国的日常生活并未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困扰，在此，我想再一次表达由衷的感谢。

    蒙城生活悠闲，节奏偏慢，任务也不繁重，重要的是把建立数据库词条、维护的每一步做得准确细致。项目组会议一周一次，由方秀洁教授主持，主要讨论文献数字化过程中的疑难杂症。方教授的研究对象主要是明清时代的女性文学，明清闺秀们身具“跨越闺门”的魄力，这种气质让她们在文辞中抒发自己，因此，明清才女群体也为中国古代文化史谱写了精巧的篇章。正如孙康宜所言“与中国明清时期相比，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拥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女性诗歌选集或别集”，女性在漫长的时代中不受重视，而在明清时代，贵族女性流行用诗文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思绪与际遇。这些成果绵延传递到当代，今天的女性聆听着前人声音的回响，通过研究，不仅揭示了社会文化经纬的错综复杂，还告诉世界，女性的声音不该被忽视。   

    蒙城生活悠闲，节奏偏慢，任务也不繁重，重要的是把建立数据库词条、维护的每一步做得准确细致。项目组会议一 周一次，由方秀洁教授主持，主要讨论文献数字化过程中的疑难杂症。方教授的研究对象主要是明清时代的女性文学，明清闺秀们身具“跨越闺门”的魄力，这种气质让她们在文辞中抒发自己，因此，明清才女群体也为中国古代文化史谱写了精巧的篇章。正如孙康宜所言“与中国明清时期相比，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拥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女性诗歌选集或别集”，女性在漫长的时代中不受重视，而在明清时代，贵族女性流行用诗文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思绪与际遇。这些成果绵延传递到当代，今天的女性聆听着前人声音的回响，通过研究，不仅揭示了社会文化经纬的错综复杂，还告诉世界，女性的声音不该被忽视。

     异国的街道走第二次时就成了故地。蒙特利尔安宁从容，免费博物馆日时，我们乐于在皇家山脚下奔波，欣赏艺术殿堂中的杰作。作为加拿大的发源地之一，魁北克自有她的韵味，导游津津乐道的玫瑰与鸢尾的传说已经成为了她初始的精神符号。而当我目睹蒙特利尔植物园的温室，来自全球的花朵们艳丽地交织在一起。北美，世界化洪流的汇合点，此在的人们拥有不同的故乡，但生而为人，我们体内涌动的血液是相同的，我们情感的喜怒哀乐是相似的。

（蒙特利尔植物园开放日，盛开的郁金香）

     三月中旬的圣帕特里克日，蒙特利尔的居民纷纷穿上绿色的衣服、戴上绿色的帽子，随着游行的队伍一起上街庆祝。几乎所有人的帽子上都写着“I’m Irish”的字样，而我注视他们的面庞，他们来历纷杂，绝不可能都来自三叶草之国。当天同留英朋友聊起，她说当天爱尔兰人多半会在教堂中虔诚聆听教义，这是为了纪念圣帕特里克带来的神迹。至于狂欢本身，就已经深具不可多得的魅力。这或许可以被视作一种共情，所有伟大的片刻和灵魂都值得被全人类所铭记。

     后人追念前人，被他们的言行打动。就如那些图书馆架上的经典，即使它们的原貌由他文化的语言文字呈现，当我们阅读、感受它们时，一种不可抗拒的、鼓舞人心的力量会从书页中生长出来。我花了很多时间阅读英译的中国古典文献，这关系到北美研究者是如何切入、沉浸在中国古典文献中的，他们面对汉字时是以怎样的方式将那些智慧内化为自身的所有物的。一开始，这是一项枯燥乏味的训练，而渐渐地，我仿佛能听到译者的呐喊。译者从古代中国汲取的智慧，通过拉丁字母的转写，再一次温柔地铺陈开。过去愈发塑造着现在与未来，而人的心灵永远追求新奇的事物与崇高的境界，这种追求奠定了人们的生活，也让一代一代的人思考，我们到底该怎样活？我们所面对如此丰富的资源，在接受运用它们时，我们又该做出怎样的取舍？

（麦大图书馆英译版《世说新语》）

    一次讲座的茶会上，我与加国男生谈起《红楼梦》。他问我们从几岁开始大致能读《红楼梦》，我如实回答之后，他对中文母语者的羡慕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事后我又觉得当时的回答有些自矜，或许说“可是我也没读过真正的萨特”——比较能抚慰他的内心。在与麦大学生交谈间，我们并不一直正襟危坐地聊着书本与论文。我们还聊DC宇宙、任天堂和哈利波特，聊我们彼此熟知的那些故事，自此延伸到广阔的领域——超级英雄、炼金术，变革、传统、交流，我们谈到全世界年轻人接受的流行文化是何其相似，谈到在全世界同质化的潮流中，我们如何保持自身、如何与他人对话。

（蒙特利尔美术馆藏《花冠》Parure des Champs）

     经典不朽、思想不死。新时代已经冲撞许久，我们如何继续贴近我们所坚信的文学？北美汉学界数据库的研究手段让我不断思考，是否要依赖新的工具，让文学变得更加通俗易懂、更加可视化？一人之力微薄渺茫，若要让不同的受众理解文本，从故事中产生新的故事，对所有的研究者而言，那将是一段完全未知的旅途。如果我们能从文本中窥探人本，让文字所表达的世界恰如其分地击碎语言的壁垒，横跨到世人们的心中，那么冒险之路虽然遍布荆棘，冒险者也能体验到甜蜜甘美。只是，我们不能放弃基础文献的阅读与积累，文献的语词并非机械重复的，而是通过相似的、相关的字词来表达微妙的语义。为了最终把握古典文献中的微言大义，文史学习者们需要穷尽时间与精力，磨出利剑的锋刃，以维持天下之公器的风貌。

     加国特色，一年大半年都能见到雪景。我们在五月底回程，郁金香已经盛开。回到上海，所有关于异乡的思绪立刻被关进幽暗的大脑房间，我明白，我需要摆脱一切强硬的宏大叙事，花上很长的时间，去回味那个摇曳在北纬50度的夏季。

（天龙塔远眺可见的尼亚加拉瀑布）

                                                文丨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18级硕士研究生 张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