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师、家长、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我对今天的场景心里是有准备的，但是走进校园，到现在，看到这么多青春飞扬的面庞，对于一个离开学校三十多年的人来说，我承认我还是被击中了。

我们的系友，作家李洱说过一句话，他敢说，我不敢说，所以他成了著名作家，我成了编辑，但编辑就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引用谁的话是合适的。他说，最好的大学是华师大，华师大最好的系是中文系，中文系最好的，他认为是八三级，我认为是八五级。你们当然可以认为是一九届，谁都有资格守护自己的青春。

我应该说些什么，才能符合朱国华老师要求的，对今天即将离开校园、明天就要走进社会的学弟学妹有启发的话。我想，我还是引用几段曾经对我产生过影响的话，来跟你们分享。

今天也许就是你们留在学校最后的一天，接下来就要出发奔赴各自的新天地。离开了母校的庇护，接下来会有风和日丽，也肯定会有狂风骤雨。所以，在你们起航之前，想送几句话老套的话给你们：

上船，上船，船上的帆已经鼓满了风。人家都在等你们了，我为你们祝福，还有几句话，你们务必记在心里。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也不要想到就做。对人要和气，也不要轻佻。凡是交情经过考验的朋友，就把他们紧紧地拉在身边。多听别人说，自己少说。有钱可以买贵重的衣服，但不要奇装异服，富而不俗，因为衣服可以看出人品。不向人借钱，也不借给人钱。借出去往往人财两空，借进来会让你忘了节俭。首先要对自己忠实，犹如先有白天才有黑夜，只有这样才能对人也忠实。

委屈你们听我背诵。当年我在中北校区已经被拆掉的一舍303寝室，不知听了多少遍邱岳峰那百听不厌的声音。当然，今天的老师不会再像波洛涅斯那样，对于你们即将遭遇的现实，这些劝告也已经版本过低。

倒是比莎士比亚足足晚了300年的吉卜林的《如果》，更适合在今天送给大家：

当周围的人都丧失了理智，并归咎于你时，

你是否能够保持冷静。

当所有人向你投来怀疑的目光，

你是否能够相信自己，且允许他们怀疑。

你是否能够等待，不知疲倦地等待，

当你受人欺骗，也不以谎言作为交换

当你遭人怨恨，不要讲仇恨作为回应。

……

当你为之献身的事业遭受破坏

你是否能够俯身，用破旧的工具从头再来。

你是否能够直面人生的转折，全情投入。

如果这一切真是这样，

你就拥有了世间万物，

你就是一位真正的勇者。

成为勇者的道路千万条，像钱谷融先生一样，驻守校园也是一条。以晋人之美，来抵御一切的污浊与不堪。生命晚期，钱先生把所有的书都处理掉，就留了一本世说新语，说以后还要翻翻。简约玄澹的笔墨，勾勒时代的精神状况。

因此，更为紧要的是，大学，无论是中文系还是经济系、数学系，教给我们的是对时代的精神状况的深切了解与哪怕粗浅的诊断。没错，我今天要讲的，就是我们中文系的禀赋和使命。对这个时代做出自己的判断，并且永远保持自己的操守。

1971年生于比利时的著名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大卫范雷布鲁克在《致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的一封信》开头就这么写道。他在接下来的篇幅里说到：

我们迫切需要去创造一个能够让人民团结在一起的空间，以便他们获得可靠的消息，在充分知情的条件下，判断权衡社会发展的方向。……我们不能乘坐着18世纪的马车，在21世纪充满噪音且拥堵的高速公路上游走。

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我们在大学里接受的只是接受知识的训练，世界的组合千变万化，你不知道下一个巨浪会把你们抛向哪里。大学，是让我们从心理上做好一切进入社会的各种准备，具备成为现代人的基本素养。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人们往往忽略后面还有：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个道，就是我们的老校长孟宪承先生所说的，是智慧的创获，品性的陶熔，民族和社会的发展。

读书做学问，其实始终是和做人连在一起的。我们的校训是：求实创造，为人师表。冯契先生说，化理论为方法，化理论为德性。朱国华老师说，中文系的传统就是，人，一定要葆有纯粹的精神生活。    正因为，我们始终葆有纯粹的精神生活，所以，我们才会坚信：

即使最高的山，也不比最深的山谷，更靠近天空

任何地方都不比另一个地方拥有更多的天空。

我们今后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听从内心的声音。阳明心学讲：知行合一致良知。致良知是归宿，那么过程就是知行合一，就是事上练。不人云亦云，用自己的判断和底线来改变和提升我们所处时代的精神状况。判断，依赖的是思考，底线，凭借的是常识。

我们走出这个校门，要去感知这个世界，要融入这个世界，也要改变这个世界。无论我们从事什么工作，希望每个人都要有山一样的信仰，海一样的胸怀，火一样的激情，铁一样的意志。

曾经有两位27岁和29岁年轻人，写了一篇文章，170年过去了，这篇文章历久弥新，依然散发着无穷魅力和魔力，这就是让我们感受到澎湃力量的《共产党宣言》。那位27岁的年轻人在他17岁的时候，曾经这样考虑自己的职业与事业：

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谋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我们就不会被任何重负所压倒，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所作的牺牲。那时，我们感到的不是一点点自私而可怜的欢乐，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将洒下热泪。

谢谢大家。

2019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