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

2022年8月3日下午两点，华东师范大学国际知名学者大讲堂“新文科视域下的后人类思潮、数字人文与科幻文学”第二讲《脸的未来，未来的脸：来自疫情的叙事》顺利开讲。本次活动邀请到意大利都灵大学哲学系符号学、文化符号学以及视觉符号学教授Massimo Leone主讲。Leone教授著述颇丰，已独立出版7部专著，主编论著30余部，发表符号学及宗教学有关论文400余篇，此外他还担任都灵大学交际跨学科研究中心主办符号学Scopus刊物Lexia主编以及 “I Saggi di Lexia” (Rome: Aracne) 和 “Semiotics of Religion” 两部丛书的主编。本次讲座由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顾文艳老师主持，中文系山谷老师评议，吸引了海内外200余位师生共同参与。

Leone教授的讲座分为两个部分。在第一部分中，Leone教授指出，现如今我们仍未有一个足够清晰与广泛的理论框架来帮助我们从哲学与人类学的视角阐释疫情及后疫情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建立一个理论框架是必要的。Leone教授认为，疫情具有一种全球性的催化能量，它触发了人类文化意义生产结构的深度改变。不同于像战争那样总是带来不对称性后果的事件，疫情袭击的是整个地球。尽管经济、文化与修辞总是在很多场合以无形的边界将社会分割，疫情却使人类暴露在一种全新的危险之中——这种危险并非攻击单一的个人、社会或国家、民族，而是攻击整个人类物种。与之相关，疫情也加速了全世界的物种意识。

自从达尔文提出人类物种在自然历史中的地位以来，这种物种意识总是仅存在于理论层面，其他的更为零散的自我意识类型却对人类有更强的推动力。十九世纪末，除了达尔文主义得到认可，同时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的还有关于民族与国家的思想。尽管这些思想与达尔文主义都产生于相同的社会与经济环境，即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与文化加速，它们却在意识形态领域导致了完全相反的结果。达尔文主义提出了一种基于自然科学的物种意识修辞，而民族主义则提倡一种基于文化的国家意识修辞。然而，在二十世纪之交，思想史学家往往不会将达尔文主义与民族主义对立起来。直到二十一世纪之交，达尔文主义关于人类物种统一性的观念仍仅仅受到少量讨论，它并没有成为科学界与符号学界的核心观念。

然而疫情却是一个“断裂性” （洛特曼语）的事件,它将人类引向一个共同的敌人——病毒。病毒作为一种物种，向作为生物物种的人类展开攻击。因此，疫情给人类提供了一种“达尔文式的全球性自我意识”（Darwinian global self-awareness）。尽管如今还有战争、宗教等因素造成人类的分裂，疫情还是提升了人类作为一个团结的生物物种的意识，而这就是疫情带来的符号学断裂。此后，Leone教授向我们讲述了人类在面对病毒时创造出的两种符号学修辞：斗争修辞（rhetoric of fight）与逃避修辞（rhetoric of flight）。斗争修辞提倡人类与病毒的对抗，逃避修辞则告诉我们不要与病毒斗争，也不要试图在地球上重建平衡。星际飞船可以为有资本的人提供物理上逃离地球的可能，而数字世界的元宇宙则为没有资本的人提供数字性的逃离方法。Leone教授本次的讲座正是意图在以上框架的基础上，展开对疫情时期身体与脸之数字性展示的研究，并理解这对人类历史意味着什么。

在对理论脉络进行清晰讲述的基础上，讲座的第二部分引入了对众多个案与视觉材料的研究。首先，Leone教授指出，随着数字化的线上交往愈发成为唯一的选择，我们开始拥有两个身体与两张脸。在数字社交媒体的发展初期，我们认为自己实际上拥有一张真实的、经验性的脸（a real empirical face）,而我们在数字媒体上展示的则是代表自己的脸的数字脸（a digital face）。但现在，这两张脸正在向不同的方向发展，数字脸与我们生物性、本体性的脸的相似度开始变得越来越低。接着，Leone教授指出，再现人脸是人类悠久的历史传统，而随着技术的发展，我们与脸的关系也在变化。现如今，我们已经可以用先进的数字技术、材料与人工智能来再现人脸。这些再现不受主体的控制与影响，它们甚至会以一种新的、自动的、科学的方式呈现偏见。此后，Leone教授谈论了深伪技术（Deepfake）。如今的高科技与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可以数字化地复活死人的脸，它甚至可以使死人在视频中活动并与观众互动。这种数字技术因此成为人们的避难所，它使人们不再相信自己是一个会腐烂的人类。此外，深伪技术还可以被用于娱乐、新闻与政治等领域。这改变了我们的脸的命运，也使得我们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脸。随着我们物理性、生物性、经验性的脸与其数字拟像（the digital simulacrum）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这种数字拟像便可以被操控、被偷窃，甚至被转化为邪恶的工具。与此同时，愈发成熟的深伪技术也使得伪造变得越来越难辨别。

在Leone教授的讲座结束后，中文系山谷老师对本次讲座进行了评议。山谷老师结合了相关前沿论文与著作，如《医疗口罩的符号学：东方与西方》（The Semiotics of the Medical Face Mask: East and West，2020）、《脸的超越：符号-语言之路》（The transcendence of the face: A semiotic-linguistic path，2021）等，指出Leone教授的符号学、文化研究及他近年来对脸的研究对于解决我们在当下面临的问题非常有帮助，它们触及了社会与文化的核心问题。此外，山谷老师还联系疫情时期在上海的生活经历与观看“草台班”戏剧的经历，讨论了共同体（community）与免疫（immunity）的关联、脸与口罩的关联等问题。

最后是自由提问环节。与会师生积极踊跃地向Leone教授提问，这些问题广泛涉及：脸的未来、线上会议中的脸、数字时代的脸与个人情感等方面，Leone教授对这些问题作出了精彩回答。在热烈的讨论氛围中，本场讲座圆满落下帷幕。